你来与不来，它都会在这薄凉的季节里低调绽放，一期一会，不悲不喜，只是竭尽全力地勃发出恒久的活力，荣枯浮沉皆由他，一如红尘中的芸芸众生，在各自的世界里绽放出各自的美好。

蛰伏了一夏的桂花，终于炸满了枝头。

宿舍在三楼，从窗户向南望去满是绿色。原本三四人高的竹林和郁郁的梅花树，争相把一丛丛碧绿从枝头掷出，如此青绿渲染着每一个晨昏。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发现竹林被砍了，梅树也修剪得矮了一大截，眼前少了一片青绿。正对阳台的那棵桂树留了下来，只是经历了酷暑后，大半数的叶子被晒落了许多，所剩无几的也都有些失色，枝干因而显出些许光秃，一种人到中年的样子了。

气温忽上忽下，每日上班路上总会望一眼那棵秃头的桂树，“难不成真的被晒死了？今年夏天，温度高雨水也少，望这光景，这树悬了。”

一场缓解旱情宣告秋天到来的雨后，疫情蛮不讲理地又折腾起来，想想两周都没回家了。家中楼顶上原本有一棵长大了的桂花树，花坛已容不下它的茁壮，于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将其移栽去了更适合生长的山野间，成了一棵远意萧萧的山中桂子。或是出于喜欢，或是出于思念，母亲又在阳台上种下了一棵高不盈尺的桂花树。半个月前的那个周末，我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桂花香，循着香味惊喜地发现小桂花树居然绽开一簇簇淡黄。其实桂花用绽开这个词似乎有点隆重，除了丹桂橙红，在绿叶的映衬下倒还有花满枝头的样子，金桂、银桂、月月桂，若是仅在一棵树上，难免开得细碎絮叨，很难看出绽放的肆意。我呼喊着告诉母亲，母亲也是一般惊喜：“这么小的一棵，我还以为今年不开花呢，谁知道竟然没有辜负这一季清秋。”

半月不曾回家，不知那缕香甜是否依旧淡雅袭人？还有那棵山中桂子，有没有摇曳着枝头簇簇金黄赶赴这秋日盛约？

桂花开，香满城。每到桂香馥郁的季节，桂花糖藕、桂花茶、桂花露的味道便入胃入心，而后停留在味蕾的记忆里。入馔的桂花虽不是主角，但正是有了这样轻淡的点缀，寻常的烟火里才平添了别样的雅致。最值得回味的是米糕上浇淋的那一抹桂花酱，半透明液体包裹着一粒粒金黄，散发出令人垂涎的味道。入眼时，桂花酱的香味已然沁人心脾，不知道是桂花成全了米糕的软糯还是米糕成全了桂花的香甜？我想，这或许正如魏征之于玄宗，在谏与纳中互相成就！

郁达夫在《迟桂花》中说桂花是“恬淡含蓄不张扬，慢条斯理地在空气里递着脉脉甜香……”宋之问则说“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殊不知谈起桂花只挂念香味，忽略了本身的样貌，便片面了。一整棵桂树，枝繁叶茂，四五片花瓣包裹住同样颜色的花蕊，团团簇簇归拢在一起，枝头绿叶间一小把一小丛，犹如夏天纱布袋中的萤火虫般闪烁着光与亮，足以在秋的萧瑟中渲染出一抹明亮的光泽。

蟾宫折桂这个典出自《晋书·郤诜传》：“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如何？’诜对曰：‘臣鉴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由此，后人对桂树由单纯的喜爱而递增了一层敬畏。你看，凡古寺庙宇中几乎都会有一两株老桂树，年年高考前都会挂满了祈愿红绸条，祈祷着高考时莘莘学子能如愿及第。

下班路上，我又驻足宿舍阳台外的那棵桂花树下。今夏蒸腾的暑气和似火的烈阳把这棵桂树摧残得仅剩下零零星星泛着枯黄的叶子，大半树的枯枝在烟火浊世里愈发显出一种遗世独立的侘寂之美。因而当我在枝头看到一簇簇金色花开时候，着实感动。无须红深浅，自是花中第一流！你来与不来，它都会在这薄凉的季节里低调绽放，一期一会，不悲不喜，只是竭尽全力地勃发出恒久的活力，静静地生长，静静地绽放，荣枯浮沉皆由他，一如红尘中的芸芸众生，在各自的世界里绽放出各自的美好。（作者单位：农发行安徽省宣城市分行，原文刊登于2022年11月26日粮油市场报A04版）

来 源丨粮油市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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