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情难题是特殊时期限定的。

　　前阵子看某地区的防疫发布 Q&A，有人问：“女朋友要过生日，如果我不能出门，闹不好要分手。我能不能坐网约车过去？”

　　得到回复：“陪女朋友过生日不属于紧急情况。两情如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建议先安抚好女朋友情绪……”

　　回复的这位，大概率是没有对象的。而如果是我问的话，应该会直接截图发给女朋友，委屈地说你看看，不是我不想来，而是“原则上”我们不允许见面。（笑）

　　想见面的恋人见不了，另一种情况是：见腻了的恋人还在天天见。

　　最近我身边有太多这样的故事，更有人说“强制情侣居家，就像养蛊，迟早两败俱伤”。

　　真有那么夸张吗？我来看看。

　　01

　　她又开始了。每次吵架她都像孙悟空回到水帘洞一样，非霸占着洗手间不可。

　　我们在吵什么？

　　先说上次。居家封控一周以来，我是负责晾衣服的人。只有住一起我才发现，女生的衣服形状各异，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挂。比如那种一块布的细带背心，是像晒袜子一样夹起来吗？

　　那天女友在阳台喊我，我就猜到大事不妙。她举起一个衣架，隐隐发作地说：“哪有人这么晾 A 字裙的？你把胯的位置都撑爆了，我是卡戴珊吗？”

　　我站直认错了，晾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应该要问问她的。

　　但长期待在一个屋子里，两个人很容易“缺根筋”，莫名其妙就杠上了。

　　这一次，她不小心将空调遥控器碰到床缝下面，让我趴下来伸手够一够。但我刚洗完澡，想着爽爽开电脑看世界杯。趴在地上真的很脏，反正也不用开空调了，我就说明天再捡吧不用管它。

　　在一起久了，很多“施法”的前摇动作我都很清楚 —— 她说话前一旦深吸一口气，眼睑往下垂，手里紧紧掐着一件衣服或者枕头，我基本就知道她要生气。但我也很憋屈啊，被封控一周，走不出公寓，每天要算准被上门做核酸的时间。晚上看球这段时间才是属于我的，我就不能拒绝吗？那该死的遥控器，就让它像阿杜那样待在床底下不行吗？

　　也许每对情侣在平淡期过后还有一个叛逆期吧，这回轮到我叛逆了，我不，我就偏不捡。

　　世界杯第二天，英格兰对伊朗，双方球员正在进场。居家封控第七天，我和女朋友，双方人员正在僵持。

　　皮球终于被踢出第一下。她率先绑起头发，抱着衣服走进洗手间。摔门的那一刻，我隐约感觉到膀胱在小小抽搐。糟糕，早知道先上个厕所再吵了，这回简直是对我的括约肌进行地狱式训练。“夹紧。”我对着屏幕上的英格兰队长哈里凯恩说，其实是对自己说。

　　前 15 分钟，她在刷抖音，隔着门缝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面 15 分钟，她在刷小红书，而且刷的频率极其快。她平常爱看的美妆博主只说到“宝子们，今天给你推荐一款……”的时候，马上停住了。她连评论区都不看了，看来心情确实一般。

　　以前我们吵架，其中一个人下楼买瓶饮料、拿个外卖，气基本就消了。但自从封控在家后，我们一闹别扭，她只能躲进洗手间，通过狂刷手机来进行精神回避。

　　总得有个人先服软吧。

　　“Hello，洗澡洗得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遥控器我捡起来了哦。”我轻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努力用嬉皮笑脸来表示投诚。里面只有窸窣几声，没有反应。

　　“求求，我真憋不住了，要拉在地毯上了。”我转换思路，以“即将失禁”作为谈判筹码。

　　门一下子打开了。女友正和闺蜜打着微信电话。她惊恐地说：“你别拉出来，快去上。”电话那边传来闺蜜的狂笑。我俩本来还腆着脸，结果绷不住了，一起大笑。

　　朋友们，我得出结论啦。居家情侣吵架，占领洗手间的人，最终会胜利的。

　　02

　　我正忍耐着，相隔 20cm 的男友发出的，键盘与鼠标的哒哒声。

　　家里就只有一张办公桌。两个居家办公的人得一起分享。他在那边，我在这边，声音就像 AirPods 开了通透效果一样，直直地灌进我的耳膜。

　　没有各自的房间，我也不能躲到别的地方去。工作日待在一起的情侣，气氛从一坐下就不对劲。

　　首先是线上视频开会时，他就算没入镜，也会让我觉得紧张和尴尬。生怕我和同事聊嗨了，会打扰到他。而他每次和领导通话前，也会抱歉地和我说一句“我打个电话，很快”。

　　哪怕居家办公，他工作依旧非常忙，忙到几乎没空吃饭。我心里浮起一阵痛苦：如果正常去上班，我就不会知道他的工作状态是如此高压。就像以前只知道“他很晚下班”，现在却在你面前 12 个小时不眠不休，一直在敲键盘。两者的痛苦程度不是一个等级的。

　　我一边提醒他趁热吃，一边又会担心，我这样的催促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为了让自己少管一点，同时远离键盘声，我憋着一股气，想出门找个安静的咖啡店办公，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剧情：

　　“啊？你去哪里。”

　　“我想出去咖啡店办公。”

　　“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你了？”

　　“主要是地方真的太小了……”

　　算了算了。同理心最终会让我俩心生愧疚。

　　下班后我窝在沙发上看书。每隔几分钟，男友便问一次：“你在干嘛呀？”

　　说话时他的手始终没离开过键盘，明显还处于加班状态。当“谈恋爱”和“加班”两种模式出现在同一空间，因为我们太想顾及对方感受，氛围变得非常别扭。

　　以前还能出门约会，创造新的体验，现在就是小心翼翼地保护新鲜感的消弭。

　　我甚至在想，以前上班的通勤距离是 7 站地铁，我有大把的时间摆脱起床气，变回一个有弹性的正常人。男友也一样，工作再忙，下班路上都会给我发微信“宝贝我回来啦”，隔着屏幕感受到开心。

　　现在，从床位到工位最多三步。居家办公的情侣，是不是注定失去性欲啊？

　　很怀念我们以前爱玩的小把戏啊。我比他早点下班回家，洗好澡，喷上香水，钻进被窝里假装睡着了。他回来发现灯都关着，掀开被子扒拉我的时候，总会被我吓一吓，那个样子真的很好笑。

　　不行，我真的要出门了。男友抬头看我在收拾电脑，大概也认同，我们确实需要分开呆上一会儿吧。

　　开门的一刻，我停住了。不对呀，外面暂停堂食了，48 小时核酸也过期了。我能去哪呢？

　　03

　　上面两个故事，分别来自我身边的两对情侣。他们都经历着封控和居家办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以月为单位，“早就呆腻了”。

　　那天和人在北方的朋友打视频电话，他将手机架在橱柜上，一边洗碗一边跟我闲聊。

　　本来聊到一些很好笑的话题，我俩嬉皮笑脸的。屏幕那边他女朋友忽然经过，挥挥手跟我打招呼。我在一瞬间做好了表情管理，poker face 地向她挥挥手。

　　奇怪，怎么有种偷情的既视感。像我抢走了她男朋友似的。

　　这才想到，居家恋人的胸口仿佛都挂着“男女朋友”的牌子。因为几乎 24 小时待在一起，这个身份无法轻易下线。我猜，这是他们呆腻了的真正理由吧？

　　一直腻下去就危险啦，朋友告诉我，长达数月的居家封控，早已让他和女朋友在濒临分手之际，拟出了几条“居家恋爱法则”来挽救感情：

　　1、每天至少 1 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包括自助式浴室 K 歌，下楼拿外卖和邻居搭讪，自由播放自己喜爱的播客节目等。不准对对方的行为或品味作出评价。

　　2、各自与好友视频通话时，可微笑打招呼或加入话题，但不得干扰两人的通话内容，或抱怨通话时间过长。每天限时 2 小时以内。

　　3、以一方沐浴后更换不同颜色的情侣睡衣，作为性生活的启动暗号。粉红色熊仔头睡衣，表示今晚有兴致，卡其色小狗头睡衣，则表示早点关灯睡觉。

　　这些方法我都做好笔记了，说不定哪天也能用上呢。

　　最后很想提议各位居家恋人们，务必要锻炼在家“临时下线”的能力。如果实在无法忍受对方的某些生活习惯，或者呆腻到某种程度了，申请暂时下线吧，一些好好相处的念头，需要两个人自己呆着的时候才会冒出来。

　　这个时代，“相处”早已不只是一门学问，而是一项大型社会实验。

　　我们被关在这个实验室里，现实交际圈被狠狠压缩到最小范围。那些真实却不一定讨喜的性格和情绪无处释放，被迫袒露在身边人眼前。浪漫的事情发生，亦从此变成小几率事件。

　　希望我们仍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力相爱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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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图《静雪》